yuuerika

　　其实早在几年前我就有回美国的打算，只是一直没有实行。

　　奥利佛离开后，溪水同样冰凉，夏季仍是溽热难耐，仿佛改变的只有我自己。我喝过杏桃汁后，把父亲的文本塞进背包，骑着单车到B城的送件。

　　这曾是奥利佛的工作，叮当的车铃伴随一声回头再见，美式的卷舌，顺势招手的轻松，有点粗鲁，又带着牛仔般的气息——父亲称之为奥利佛表达害羞的方式，我仍觉得这再见十分无理，也明白我是彻彻底底地，连着他的无礼一同爱着。

　　义大利有许多无名的小城，B城便属其一。虽叫做城，骑脚踏车环游至多半小时，然而不影响当地人对它的观感；城代表的不只是地域的划分，更是意识凝聚的中心，不规则的领域则凸显出延展性和地方民情。比如家族世代相传的别墅，我和奥利佛相遇之地，每年总涌入来自各地的过客，只要每天拨点时间为父亲整理文件，便能一块住在别墅，让泳池、杏桃、赌博、抽烟、李斯特、幻觉皮衣成为生活的一部分，正因如此各种节日寄来的信件如雪花般，总是塞爆了邮差皱巴巴的绿色皮袋。

　　通常送件后必须等上几小时才能领取，B城除几处小报摊和餐馆，似乎什么也望不见，能说上嘴的大概只有那座骑士雕像。二次世界大战后为了纪念马勒之役所树立，有时会看见三两游客慕名而来，把他们的掌纹印在上头，雕像因此光滑圆润，一如奥利佛那双平底拖鞋包裹的圆润脚踝。

　　雕像、广场、世界大战。

　　那天也是在一个三点的午后。

　　“为什么要跟我说？”抽着平时不抽的烟，你问。

　　“因为你应该要知道。”我回道，从你手中接过的烟正吸入我的肺腔。“因为我想要你知道，因为我想。”

　　如果你胆敢停下，还不如杀了我，是袒露爱意好，还是孤寂而终好？”你的沉默、你的抗拒、你的从容不迫、你的回头再说让我坐立不安如一瓮闷酒，所有的一切搅弄成团、膨胀扩大，而你正是那根针，任何的轻扎便会倾泻，如果你说爱，如果你说性，你说的我都会一字不漏的咽下，不，倒不如你一句话都别说，我肯定承受不住，最好让我先被孤寂杀死。

　　静默难耐，最后我仍在纸条写上。

　　第三年的夏日，奥利佛的一切仍历历在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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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我做了一个梦，有关奥利佛的梦，看见了水池，看见了起居室，还有骤然降下的午后雷阵雨。

　　那些尚未离去的空气又回来了，每一口吸吐显得浓稠厚重，填满每个角落；我感受到他在我的体内流窜，低语在我的耳边回响，奥利佛、奥利佛、奥利佛；我用更多的艾里欧回应，告诉他我有多么思念，告诉他我仍未忘记那个坦诚相见的夜里，他眼里流转的潮水几乎将我溺毙。也记得离去的前一晚，在石阶上看他于月光下起舞（后来我吐得一塌糊涂）。

　　那座出水铜臂放在我的房间，青苔已经萎缩，露出贫瘠的青铜色。或许早在握手言和前，或是更早之前，我便打从心底原谅奥利佛，粗鲁的态度也好，晒成麦色的肌肤也好，我不在意他是否记得我们之间的密语，还是我身上穿的，曾是他的衬衫。

　　我决定去美国看他。

TBC